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 34 章節

關燈
。這樣一退,她便再瞧不出元神棋局。忽而洪波湧起,整個西海的水體開為兩半,一朵碗大黑蓮從水縫裏飄然而起,脈絡縱橫,隱有心跳之聲。蓮花迅速變大,蓮瓣倒扣,立時將二人包裹其中。

腦中陣陣眩暈,敖寸心僵在原地,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。

他的命,就纏在這朵黑蓮裏了。

或許從今往後的千秋萬代,再也沒有那個人的音容笑貌了。

而那個人以命相護的蕓蕓眾生裏,也有她的一份。

他不該就這樣死了……

一絲窸窸窣窣的破裂之聲鉆入耳廓。

娑婆谷常年寂靜無聲,練就了她超乎尋常的聽力,自信斷不會聽錯的。

不再有片刻的遲疑,她抽出腰間的木劍,以畢生法力灌註劍身,朝那朵在地獄裏生長了億萬年的黑色蓮花猛劈過去,猶如飛蛾撲火,猶如以卵擊石。

“見死不救有違我心,寧可天下人負我!”

……

千山鳥飛絕,獨落海上雪。

花開六瓣,徐徐地落下,又落下。

是雪啊,是灌江口所沒有的雪,是她在娑婆谷仰望了多少年的雪,今年也如約而至了。

她只覺自己在不停地墜落,不停地墜落。

模糊的視野裏,倒像雪花在往上飛似的。

她仍在不停地墜落,直到身邊全是冰冷的海水,直到連水也沒有了,直到什麽都沒有了。

“我騙了你,為何還幫我?”

不知從哪兒飄來仿佛很遙遠的聲音,若有若無。一絲熟悉的冷香縈在鼻端,是他的味道。

唇畔勾起一絲淺笑,三分安然,兩分意滿,她輕輕道:“我有話問你,不許你死……”

……

“在你心裏,你師父、你三妹、梅山兄弟、哮天犬、我,誰更重要?”

女子一身絳紅長裙坐在床邊,挽著男人嬌俏問道,陽光下的小臉白皙得透明。

“一樣重。”

“如果一定要選一個呢?”

“寸心,”他理了理她耳邊的鬢發,輕輕托著她的後頸,深深望著她琥珀色的眼瞳,“在妻子這個位置上,你無可替代。”

女子小嘴一扁,別過肩膀不再看他,“我還是不滿意。”

……

明月如霜,好風如水,清景無限。曲港跳魚,圓荷瀉露,寂寞無人見。紞如三鼓,鏗然一葉,黯黯夢雲驚斷。

“小公主醒了嗎?”

這個聲音明明很近,在敖寸心聽來卻有些朦朧,是個蒼老又喜悅的聲音。

片刻,她潰散的意識終於漸漸聚攏,得以撐開沈重的眼皮。

在她弄清自己身在何處之前,率先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,在昏暗至極的光線裏低頭一看,才知自己原來靠在一個人的懷裏,隔著被子被一雙手臂緊緊環住。

好一個厚顏無恥的老色鬼。

“放肆!”

她扭身反手一掌,正打在那人臉上,將他直打得悶哼一聲,好在那人反應不慢,及時以手撐榻沒有倒下。

敖寸心定睛一看,那人竟是楊戩,眼尾一掃,只見一個五短渾圓的光頭老頭兒遠遠立在門口呲牙捂眼,一副不忍看的樣子。

敖寸心還沒說話,老頭兒先哎呦道:“小公主,你體內寒毒發作,人家楊戩用體溫幫你驅寒,你還打他,講不講道理啦?”

“誰是公主了?”敖寸心自愧認錯了人,正沒好氣。

“我說你是你就是。呀,你這小公主怎麽打了人也不道歉,倒先來與我擡杠?”話是這麽說,老頭兒許是見風向不對,撂下話便小碎步擠著門溜了出去。

身畔仿佛還留有他身上的清冽檀香,敖寸心回頭瞥了一眼已坐到桌邊去的楊戩,悶聲道:“你怎麽在這兒?”

“你說有話要問我。”

如同大多數天廷朝臣一樣,他的聲音裏向來情緒不多。敖寸心靠在床柱上,沒有回頭去瞧他的神色。

問什麽呢?

問自己是不是成過親,是不是被丈夫休了,是不是像垃圾一樣被遺棄在外無人相認?

“我已經不想問了。”

月色透進窗子,在並無燈燭的屋子裏映下一片如銀的方格。

“月下前輩是這兒的主人,算是救了我們。”

言外之意大約是提醒敖寸心該對矮胖老頭兒客氣些。

“哦。”

靜默片刻,楊戩起身向門口走去,“你好好休息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她錯怪了他的好意還未道歉,他就要走了嗎,壓根就不在乎她的態度嗎?

楊戩回身等她繼續說下去,黑夜中,他的面龐靜默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裏。

“沒什麽。”敖寸心收回視線抱緊了被子,“我是想說你走吧,我再也不想看見你!”

溫軟的風吹動床邊的簾子,帶起一陣幹凈的清香,卻也只是沒有感情的溫軟,沒有感情的清香。

就像風只是風,不是顫動的葉子,我在我的世界明媚著,在你的世界失去顏色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她滿面淚痕地擡起頭,見他就倚在門口,好像在看外面的月色,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看。

“你怎麽還在這兒?”敖寸心兇巴巴地問道。

“先躺下休息吧。”他走了過來,似乎要扶她。

敖寸心擋開他的手。

楊戩站在榻前,保持著原本的姿勢,良久才慢慢放下,薄唇掀了掀,道:“你知道你為什麽會在娑婆谷嗎?”

“不知道。”她瞧也不瞧,淡淡的語氣像極了他。

“因為我。”

“你?”她視線斜移,落在他的衣袂。素白的衣袂在月光下聖潔瑩透,不染凡塵,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垂在身側,不自在地微屈成拳。

“我休了你,上天接任司法天神之職。後來我欺君罔上,是你替我頂了罪,被玉帝一道禦旨貶為庶人永禁西海。今日,你算是在逃囚犯。”

四十五年的冰冷海水仿佛再次灌透了她的整個心臟。

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?

“我和你成過親?”

這話問得刻意,若未成親,何來休妻?

“……對。”

“一千六百多年?”

“……對。”

她霍地用眼神直刺向他,在觸到他眼底鋪天蓋地的沈痛時忍住了避開目光的本能。

她的瞳色很淺,在微弱的月光下依稀可見,時而如跳動的火苗般雀躍,時而如波瀾起伏的海水般黯然,此刻,卻冰冷得仿佛要將他的整顆心都狠狠抓碎。

“楊戩我問你,你把我留在你家是為了什麽?”她面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,就像在說一件與她不相幹的事,可是口中卻盡挑些能夠刺痛他的話去說,越狠越痛快,“是為了在你的親朋好友前維護重情重義的形象,還是為了真相敗露後能安慰自己的良心?像你這樣精明的人,難道會做賠本的買賣?”

“敖寸心……”他低低地警告。

“‘敖寸心’已經不在了,你親口說的!”她猛地掀開被子翻身下床,與他緊緊相對,“我問你,‘銀合’二字究竟何解?”

“一個名字而已,有那麽重要?”

“打從灌江口‘初見’,你就送了‘意馬’給我,到底什麽意思?早早為自己鋪下後路,指望我的原諒嗎?”

他墨玉般的眸子在月光裏閃爍著細微的光輝,細瞧之下卻是幽黯的,仿佛一對珍稀的寶石,在千世萬世的孤寂裏落寞著。虛空的丹田一陣陣抽痛,不斷慫恿著湧到喉頭的腥甜,“我楊戩被整個三界唾罵時也未曾爭辯半句,誰的原諒楊戩也不稀罕。”

敖寸心氣極,漲紅了臉道:“好啊,你不稀罕,我這一腔真心你也必定不稀罕,都拿去餵了狗,是吧?”

清甜的香氣從她唇齒間撲來,他的目光卻在她溫熱鮮活的氣息裏一點點冷了下去,仿佛幽藍的火焰一點點泯滅了。“我的心,你也盡管拿去餵狗。”

她心中一沈。

或許他從來都掙紮在留與走的邊緣,她只這樣猝然一推,他就準備徹底轉身離開了吧。

她用故作兇狠的眼神將自己全副武裝,“以後別再叫我‘寸心’,丟掉的東西不會再回來。”說罷,用力撞開他的肩膀往外邁去。

他微微轉頭,卻硬生生收回了餘光,閉上了眼。

敖寸心奪門而出,門外的暖風混著荷花的清香飄在濕潤的空氣裏,身後傳來漸漸變遠的一句低音,聽上去那麽冷那麽痛。

“我從未奢望過誰能回到我身邊。”

……

圓頂廟內,冰絲纏繞,簾幔四垂,唯有窗邊的月光照明。

月下本是溜回去看兩人的八卦,卻只見楊戩一個人面色煞白地戳在房中,不知已戳了多久了,便邀他往涼亭上小坐。

“前輩,現下該是初冬季節,即便是嶺南,入夜也該有些涼意,此處卻溫暖如春,究竟是哪裏?”

月下蹭上高座,粗胖的五指一揮,便憑空變出一桌瓜果菜品來,另有酒壺杯盞,伸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